打鼾和打嗝
作者:尤今
情人节,在挚友阿策的博客里读及了一段触动心弦的文字。
大意是说,她和老伴都是六十好几的乐龄人,无病无恙。然而,最近有一天,向来精力充沛的丈夫突然提早下班,申诉很累,连饭也没吃,倒头便睡。她担心得不行,因为他连平日恼人的鼻鼾声都没有发出,只是阒无声息地睡,一直一直睡。那一整夜,她不断转身探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,如此折腾到了次日早上九点,他才醒过来;吃了早餐,若无其事地上班去了。
阿策如此写道:
“他离家后,我不禁噗嗤一笑,因为我想起以前是多么讨厌他那吵死人的鼻鼾声,也常常找机会踢他脚板,让他翻一下身,停止打鼾一会儿,好让我趁那空档赶紧入眠。经过那夜之后,我豁然醒觉,原来他不发出恼人的鼻鼾声时,竟然会让我惊怕莫名,反而睡不着觉了。情人节对某些人来说,是烛光晚餐兼玫瑰花束加钻石攻势,而我,只想枕边人无恙地、正常地打打鼻鼾。嫌吵?能永远被他鼻鼾声吵下去更好!吵,我可以踢踢他呀!”
深刻隽永的夫妻情,就如此不着痕迹地蕴藏在绝不讨喜的鼻鼾声里。那么真实,又那么贴心;那么平实,又那么温馨。
无独有偶,最近,邻居阿沁也和我谈起了她的丈夫。
阿沁厨艺极佳,常以巧手变出满桌佳肴,然而,让她觉得大煞风景的是,丈夫阿雄每回饱餐之后,便“呃──”地打出一个中气十足的饱嗝。她瞪他、骂他,他却总嬉皮笑脸地说:“这是我对你厨艺的高度赞美呀!”她多希望他能在满足味蕾之际,搂一搂她,轻声对她说谢谢,但是,她也了解,在她丈夫的遗传因子里,没有浪漫的成分,所以,她也只能认命了,只是每回听到那个熟悉的打嗝声,她依然会厌恶地皱起眉头,瞪他。
最近,阿雄不幸跌了一跤,摔断了骨头,得留医半年。儿女都在国外,家里只剩下阿沁对影成双,人和影,都寂寞。
阿沁幽幽地说道:
“我多么希望再听到他的打嗝声啊!现在,一个人,饭煮得再香,菜炒得再好,都味同嚼蜡了。”
原来,原来啊,在长达数十年的岁月里,夫妻相濡以沫的感情,就毫无保留地渗透在那一个一个绝不高雅的打嗝声里;原来,原来啊,能够在他打嗝时皱起眉头瞪他,也是一种表达情意的方式,也是一种美丽的生活情趣呵!
婚前的恋情,像水花四溅的瀑布,时时有着意想不到的小欢喜大惊喜;婚后的感情,却像辽阔的大海,静静地收纳着对方大大小小的缺点、弱点、坏习惯。百川流向大海,海不也照单全收吗?婚姻,也像一口窄窄的井,看似缺乏内涵,实际深不可测,里面满满满满地盛着祸福与共的夫妻情。
对于一个快乐而自信的妻子来说,她并不需要丈夫送玫瑰花来点缀她的感情生活。曾有人幽默地表示:一个男人,明知道对方不爱他还送花给她,是“浪漫”;明知对方爱着他还送花给她,是“浪费”。一个贤慧的妻子,不要丈夫作这种无谓的浪费。她宁愿丈夫送她一大包玫瑰干花,当他饱餐一顿后,就给他泡杯玫瑰茶,那么,在他打出的那个长长的饱嗝里,便有了玫瑰悠长的清香。
简单地说,爱的定义就是:在连续不断的打嗝声中,在连绵不绝的打鼾声里,两个人,一起变老,一起变丑,也一起变得更自在、更无求、更快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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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明白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,但愿全天下的有情人不必等到错失了才觉醒懊悔,看了尤今老师的提点,已了然于心,原来不讨喜更要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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