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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4月8日星期四

家庭暴力伤害大

近日不断有儿童暴力的消息传出:把五岁孩子关在密不通风的车内、深夜将不到七岁的男孩推出屋外,任其嚎啕大哭,惊动邻居过来安慰,父母却无动于衷;也有人指出邻居12岁的孩子半夜被脱光衣服反锁门外,当时怀孕身体不适的她还是不忍心,出门给少年一条毛巾和饮料!像这样虽然没有实际的打骂,但忽略、凌辱和恐吓等伤害孩子的心灵更甚!

这篇作品中的主角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叙说了半辈子的心路历程,要放下和原谅真是不容易啊!但愿天下的父母在气头上多忍耐一下,思考怎样才是有益孩子身心的教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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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作者:宋萧波

近年来,每逢周休的假期,竟变得忙碌起来。经常一大早就出门赶车,餐饮、车费与礼物的额外开销, 尚能接受;最怕的是体力的透支。可是,往往在南北奔波后的疲惫身驱里,却隐然有股坦然自在的感觉。

这样有着反差,甚至是矛盾的身心,我懂。不像老父,每次在我说要离去时,他总会带着要哭的腔调说:「又少见了一次!」那是一种哭,可以听得出来的一种声音,也看得出来的一种相貌;像是幼儿受了委曲,在仅会表达的有限字汇里,让人想到了焦虑与无奈。

老父的哭,多半只有二、三声,就像紧急煞车一样,发出了尖锐又高昂的声音后,就嘎然停止了。然后,一切又恢复了常态,他总是清了清喉咙,像是解嘲的说,年岁大了,感情就跟着脆弱了;看电视、看文章,常常也会悲从中来,流下眼泪;这些话,老父说久了,我也懂。

不解的是,我总被那句「又少见一次」的话,弄得逻辑颠倒。明明是又「多见了一次」,怎说成「少见了一次」。难道在老父八十三岁的人生经验中,已预知了此生见面的应有次数,否则怎会每次见面后,都会说又少了一次。事实上,我并不了解老父,一点也不!

小学的时候,不怕上作文课,却最怕写「我的家庭」,或是「我的父亲」这样的题目。我不会说谎,说我的家有多幸福甜蜜;但真实的情况,却是不知如何叙说!譬如,在很小很小约四、五岁的时候,被莫名其妙的赶出家门,一直忘不了父亲如凶神般的吼声:「滚出去!」更难忘的是,他又如恶煞似的冲到我与哥哥面前的那一幕,他粗鲁的一件一件一面扒光了我的衣服与裤子,一面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:「就像你们来的时候一样,光光的来,光光的走。」

什么是光光的来,光光的走?不懂。滚出去,倒是知道的。于是,我与哥哥就这样赤裸裸的走到了村头,那是我们世界的尽头。站着。我无聊又好奇的瞧着哥哥的胯下,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鸡鸡,似乎都被惊吓得缩小了许多。更有那些在远处围观又指指点点的人们,让自己觉得像个没人要买的小奴一样;那样弃离的感觉,让自己初次尝到了人生如苦海的滋味,就如淌下咸咸的泪水一般。并且,永远记得父亲在还是空白的人生画布上,就以如此暴烈的方式,烙印下了一个如诗般的模糊轮廓:你赤裸裸的来,也将赤裸裸的走。

「家,是温暖的避风港!」这句,也像诗。对我,却是个遥远的童话故事。不过,偶而也有美梦成真的时候,那应该已到了六、七岁的年龄了,有一阵子,我记得母亲常常把我梳洗穿戴整齐的出门,我兴奋的问去那里? 「去城里。」妈妈说。

我紧跟在母亲的身后,路愈走愈远,人愈走愈累;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公车招呼站。偶尔停下来,那些站牌的铁柱,就成了我乐园里的爬竿, 我成了猴子,仍不敢问为什么不坐公车。

路上渐渐的没有了石子,我们走上了马路,进入了一栋大大的建筑,里面隔着一间间的房间。妈妈露出了少见的严肃表情,她说:「就在庭园里玩吧!」我知道那是叫我不要再跟的意思。可是,庭园里没有玩具,我攀着走廊边低矮的栏杆荡秋千,看着一些穿着白色长衣服的人们来来往往,迷惑的等着,等着母亲。

母亲再出现时,仿佛卸下了什么盔甲,神情变得轻松多了。她手上紧握着手帕,我知道手帕里卷着一些折得紧紧的纸钞。回家时,我们搭车,买东西,才开始觉得这次的「进城」好玩。到了晚餐,桌上就有了难得一见的排骨汤,或是猪肝、猪血的食物;更难得的是,看到父亲露出了笑容,还会帮着母亲挟些菜,说着多补补的话!

我一直不知道母亲一次次带我进城,到底为了什么?过了许久许久以后,会骑单车了,我才隐约觉得小时去郊 游的地方,不是乐园,是医院。而去医院的目的,是当血牛,去卖血。妈妈拿了卖血的钱,贴补家用,及让全家喝一锅排骨汤; 当然,这是更久以后才知道的事,只是全家人都假装没发生过这种事似的,从未说过一句话, 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父亲说的「多补补」三个字。

只是父亲,他的和颜悦色、他的多补补,在第二天就消失了,恢复了他一径冷漠与严肃的样貌。事后,我常以母亲的角色回想,为什么一个少妇要带一个孩子去医院呢?她不想当血牛。她不想与那些卖血为生的人一样。她要借着孩子证明她是良家妇女。或是, 她要借着孩子证明她的牺牲!

想到在这个世上,常常有人痛哭流涕,表达自己的愤怒、 悲怨与哀伤;那样的大哭,让人昏厥、让人麻木,却是一个宣泄的出口。可是,母亲去医院的事,却让我知道还有一种叫隐痛的情伤,外表完好,心里深处却像有根拔不出的刺。只在啜饮着浓稠排骨汤时,偶尔才会想到口中的浓汤曾是母亲一滴滴的鲜血换来的,就感到那根长刺隐隐刺痛着什么。但多半,会选择遗忘,就像全家假装都没发生过一样。另外,就有一股暗暗的恨意,流向了父亲;觉得父亲,一个一家之主,没有尽到家长的责任,让母亲如一条牛,一条卖血的牛。

到了初中,已能清楚记得被处罚的原因了,背不出英语课本上的课文。暴怒的父亲,撕毁了课本,把我的双手用绳反剪,捆绑, 再悬吊在屋梁下,抽打;我随着一鞭鞭的抽动声,一声声如配乐般的高声哀嚎着,请求着父亲放我下来。

我从未坦白过,那种哀嚎是假的。只有亲身经验过的人,才知道身体只能接受一个最大的痛楚,就像只有一个第一,其余的就仿佛不重要了。这样子的经验,也有难得的好处;让我知道表面上的现象,往往不是事实。以后,看到电影中有类似的情节,主角若还能无事般的踢打反抗,就知道是在演戏。在真实的人生里,只有如分尸般的哀号;唯一的遗憾是, 尽管经过了这样的处罚,我的英文程度,并没有进步多少。

父亲的脾气像阴晴不定的天气,难以捉摸的笼罩在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里,少有阳光、鲜有欢乐。三天一小打,五天一大打;变成了生活里规律的脉动,孩子哭喊的声音,让父亲赢得了家教严格的美名,却在孩子的脑海里留下一个根深的扭曲观念,总认为:流泪的日子,是正常;严肃又紧张的生活,才是正当。

我从未问过哥哥的心理创伤?却问过一个至今仍是玄奇,不可解的悬案。那时,已到了读高中的年岁了,每日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,都会经过一个交通频繁的十字路口,只要看到号志转为红灯,那就代表着父亲今晚的情绪不佳;而绿灯,就可以轻松一晚了。这样子的发现,开始觉得有趣,慢慢的,却为它的精准而惊惧了,更糟糕的是遇到红灯的次数永远都多。

我把这个能预知的红绿灯,告诉了哥哥。结果,他的回答更让我心惊,他说,他早知道那处的红绿灯,能预测着这个家庭的气氛了!命运也恍似条既定的人生道路,注定着让我们诞生及生长在这样的家庭。我不知道木讷的哥哥,如何面对着他尔后的人生道路;而我也仅是悄悄的绕了路,像个鸵鸟,再也不走这条恍似有着神秘力量的红绿灯了,问题是:尔后的人生真是条坦途吗?

高中毕业之后,终于离开那个是枷也是家的地方;身体自由了,精神解脱了。美好的日子并未降临。创伤的心灵,常如幽灵一样的逸出,就像传说中被吸血鬼咬伤后的人,也变成了吸血鬼一般;不断在破坏着事业、人际与个人家庭中的关系与基础,让自己的人生路上颠簸崎岖,而不自知。

长大后,兄弟见面,一句「你怎么这么像老爸!」别人听不懂,甚或以为是赞美的话;只有我们知道这是比骂人更严厉、更让人心痛的指责。有时,自己也会暗暗的恨着自己,为什么离开了父亲,他的阴影仍在,让自己像附身的乩童,懵懵懂懂的作法后,留下一堆堆无名的怅恨。

十年。二十年。三十年。母亲走了,未及留下一句遗言的走完了她操劳的一生,整个家庭就突然像扯断了的项圈,各人如珠子四处的滚落,子女们不再因为母亲的缘故而回家了。

受伤最大的是年迈的父亲,他失去的不仅是妻子,更失去了他虚拟建构的的王国与顺服的子民。子女们不再听他的命令回家,彼此偶而在外相聚时,最大的共识与话题,竟是父亲;大家把父亲当作了一个丑角,拿着他往日的言行开着玩笑,像吸食着大麻,在其中得到了迷幻式的的乐趣与兴奋。

父亲的豪宅仍在,里面装满了孤寂。他不时的打电话来,哽咽的说:「睡不着,也吃不下。」 他不止一次的为自己辩护着:「我二十岁就成家了,那懂得当一个父亲!」可惜的是,子女像是还完了债,再也不愿意见他了。

「一个老人了,还有多少日子可活!」父母早已亡故的妻子,常常劝我:「你不原谅他,就无法突破自己。」她不断的说:「不是仅为你的父亲,更是为你自己。」有时也会严厉的近似指责:「人,不应该只做自己喜欢与容易的事,更应该做自己应该的事。

于是,在妻子的鼓励与陪伴下回去。第一次,见他已近全秃的头颅下的脸庞,竟腼腆的像个知错的孩子,心中竟泛起了一种像是胜利的喜悦。再次回去,见他颤颤巍巍的亲自下厨,抖动着身体站在瓦斯炉前,烧着他自认为拿手的料理,心中竟涌起了一些酸楚。

真的,一个老人,还有多少日子!真的,一个知错的老人,还不能接受吗!最重要的,他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。于是, 回家,渐渐的变成了惯例,也变成了修行。一个月一次,变为双周一次,再改为每周一次。听听父亲的闲话,认真的听他一遍遍的述说着属于他战乱与颠簸苦痛的一生,就看到一身是病的老父,仿佛有了回春的力量与求生的意志;那是一种从未体会到的感觉,不是快乐、不是满足、也不是愉悦,却也好像都是。

对那个曾说你们光着屁股来,也要光着屁股走的父亲,真的没有恨了。人,本就是赤裸裸的来,再赤裸裸的走,就像一生都不多话的母亲,什么都没带走,好像什么也没留下。

奇怪的,却是她经常会来到我的梦中,好像对我说:你做对了。

2 条评论:

匿名 说...

原谅他人,其实是帮助自己解脱旧伤痛!!

Fid Counselling Society 说...

说的好,原谅最大的受益者是自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