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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班
作者：马妲
刘再厚挺着头重眼懵腰酸背累的感觉从床上站起来，他还没完全转醒。
他走到小桌前把闹钟按止了闹声。他是故意把闹钟摆在小桌上的。摆在小桌上这距离使他必须离开舒服的睡床，走过来按止闹声，如果放在枕头边，他可能会按止了闹钟，倒头又睡去。
刘再厚必需起身，儿子和媳妇都要去上班，他不能误了他们的时间。
快快地洗脸刷牙后，刘再厚去厨房里冲了三杯麦片，放在桌上。他听到儿子在冲凉的声响，媳妇此时在化妆了。他走进房里，脱下睡衣，换上背心、长袖衬衫和长裤，然后拿起小背包，里头是昨夜已经准备好的物件，两本书、一瓶开水、一盒饼干、钱包、一个塑料盒装着一条毛巾、一瓶风油、他的药丸和好几包纸巾。
刘再厚把麦片喝进肚里，吃了两片涂上草莓果酱的白面包，再涂两片草莓果酱白面包，还有早 报，都收进小背包里，挽着毛衣坐在餐桌边等着。
儿子和媳妇提着公事包走到餐桌前，三人互相道早安。儿子和媳妇把麦片喝下去。
早晨时间总是很匆促，儿子和媳妇都也是睡不够的半醒状态，没人有兴致说话。媳妇把自己套进高跟鞋里，在门边说了声拜拜，便“咯咯咯”去上班去。
雨季已过，刘再厚这两个月里都选择跟儿子的车去怡丰城。如果是雨季或是连绵雨天，他就选择跟媳妇的车去樟宜机场。
坐儿子的车比较舒服，刘再厚觉得每次在路上就算不说话也很温馨，塞车时，他也不烦躁。
有时儿子用带着顾虑又似开玩笑的语气说：“今天要乖，不要随便跟年轻女子搭讪。妈妈在上面看着你。”
刘再厚就 说：“这个你放心，我几岁人了？73了，早就收山了。你才要小心哪，看看你表哥那样，就是个大笨人。你表嫂死后才没多久，他便认识这个广东妹，本来不讲华 语的，也竟然讲起华语了。半年后结婚，他幻想广东妹能陪伴他，签了结婚书，不知道怎么的，你表哥脑进水了，把住着的洋房卖掉，说是把钱拿去广东买楼投资。 钱过去了，人却不肯过来。你表哥现在租了间三房式组屋住，跑来跟我说环境很肮脏。那女的，几个新年过去了，就不肯来新加坡跟你表哥过年，也没来长住。你表 哥还不是落了单？你姑姑分给他的遗产就这么完蛋。真是“苏故”（笨），“苏故”呀！”
“真是“苏故”，特别“苏故”！”儿子跟着大声 说，父子两个哈哈大笑。
刘再厚有好多从街谈巷议听来的故事，然而他最喜欢讲表哥落难这故事。儿子最少听了10次，有点无聊了。有时他问 刘再厚有没有新版本，刘再厚就说，嘿，这故事最有警惕性，警惕警惕你。
儿子在刘再厚松开安全带下车前，轻轻地问：“阿爸，叻好没（你好 吗）？……‘显’未‘显’（无聊不无聊）？”
刘再厚心里一动，感觉有股酸酸的气从心口冲到鼻尖，立刻笑着说：“未显（不无聊），未显。 在VIVO很舒服，有冷气享受，有干净美丽的厕所，有很多美美的花草，还可以看海，我看都看不完。你去上班，不必担心我。拜拜！”
“我离开公司前打手机给你，你来这里等我。”儿子照常说。
望着儿子把车开走后，刘再厚没立刻走进怡丰城，他坐在户外的喷泉前。
刘 再厚看着喷泉的水花，白花花白茫茫，他木然地看着。他看着汽车巴士在马路上行驶，路上满满是人，赶去上班的人。
户外的空气沁清。刘再厚 通常先在户外坐坐，沁清的空气让他整个人慢慢全醒过来。
上午的时光刘再厚觉得比较容易过。清醒过来后，把带来的报纸拿出来翻看，直到阳光炎亮让他张不开眼睛，就走进怡丰城。上午shopping人潮不多，有时他可以一个人舒舒服服坐在大厅上那张弧形沙发上，吃他带来的面包，然后继续看 报，或翻阅带来的书。
老了，他已经无法阅读厚重的著作，他喜欢阅读篇幅短小的古诗古词，这些优美作品翻看了数不清次数，百看不厌。
一到了下午，刘再厚就“显”出来了。这购物中心里每个角落他走了又走，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，每天一层层的店楼悠逛，男装女装童装鞋子底裤电器手机店面设 计物品摆设和闲人什么的他都看了，看到不想再看。
尤其在食阁吃了午饭后，最想好好睡一觉，偏偏这时候购物大厦里的人潮最多，那些带着下 课后小孩的年轻妈妈，那些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中学生，还有五颜六色的外国人……刘再厚又不能到户外去打瞌睡，好困啊，真是困，每天下午眼皮很沉。
但他又不想乘地铁去其他购物中心，到处还不是同样是那些商店。走去外面又不行，午前开始，外头热得让他头昏。在冷气里待太久了也不行，手脚发麻，冷得发抖，只好有时走出去一下，让身体升温，暖和暖和，再走进来，冷了再走出去，热了再走进来。但这样也不好，他的皮肤一受冷，就要打喷嚏，只好在怡丰城里随便走动，让血液循环，就不那么冷。
刘再厚想，我算幸运了，有儿子媳妇愿意同住，愿意给零用钱，自己那微薄的储蓄可以不动用。老友国荣、再发和来福就没这么幸运，孩子都没办法给零用钱，他们只得去咖啡店抹桌子。
老友们都得工作，很少有时间来怡丰城找刘再厚。
怡丰城里也不单单只有他一个在工作日来报到的老人。食阁里就有七八桌挂闲的老人，一人买一杯咖啡 或茶，就那么一坐就坐上整个上午或整个下午，尽坐着瞎搭瞎聊。
在咖啡豆咖啡馆这边，还有个大概75岁的女士，戴着眼睛，整天霸一张小桌埋着银白的头看书，身边像学生去上课那样放着大书包。幸好她识趣，霸的是角落头的桌子，没那么明目张胆。她微皱着眉坐着不动光看书的样子有点像咖啡馆的摆 设品，刘再厚想。
刘再厚不喜欢泡老人团瞎搭瞎聊。以前他三天两头陪老伴在住家附近的购物商场胡乱走几圈当作运动，老伴跟那几个坐轮椅有 女佣陪伴的老人搭讪，讲来讲去还不是病痛啦，去了这里那里旅行啦，吃了什么啦，某某人的儿子媳妇不孝啦……
他不常在咖啡豆消磨时间，他 不迷恋咖啡豆的花样咖啡，过多牛奶的咖啡让他拉肚子，单单喝黑咖啡又不甘心，况且这黑咖啡的价格跟食阁卖的黑咖啡差了一大截。但是，当他把下午时间贴在咖 啡豆的椅子上时，通常是嘴馋想吃一块美味的三角乳酪蛋糕，这时他只能点茶。
当他吃着草莓乳酪蛋糕时，耳边又响起老伴那句话：“要乐观地活下去。”
不能午睡没什么大不了，眼困了就用带来的毛巾去厕所洗脸。
我的日子很好，老伴你看，我不正享受着美味蛋糕 吗？刘再厚跟老伴说。
等下儿子来接我，回到家我就可以好好睡个饱。刘再厚说。
儿子给他每个月400元零用，扣掉看医生买药的钱，他得节制花用，尽量储蓄。太渴睡时，他就买张票到戏院里睡个饱。但他不能够老进去睡，睡觉要花钱他觉得心疼。
而且，有得睡就没什么闲钱可以常常吃好吃的蛋糕。
还好，那个戏院查票员阿里好几次把他从睡梦中叫醒，还常看到他坐在怡丰城大厅的椅子打瞌睡，阿 里好心，知道他是进来睡觉不是来看戏的，就跟他说，如果想睡就说吧，可以在开场后让他进去找个空座位睡，但要经理不在大堂时才能偷偷进去。
刘再厚心里感激他体恤老人，但他不想常常去找阿里，实在太疲倦了，他才去睡。
“你为什么在这里闲挂着？”那个姓吴的第三次在咖啡豆看到他就走过来搭桌子，笑嘻嘻地自我介绍并这么问他。
“你呢？”刘再厚倒问了姓吴的。
“我出门后有几次忘记锁门，开了火忘 记关，我儿子和媳妇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家里。”姓吴的很自在地说，他不怕丢脸。
“我煮焦了三只汤锅，我媳妇和儿子也觉得我是危险人 物。”刘再厚莞尔了，也不怕丢脸：“我媳妇是为了我着想，她怕我坐在沙发上昏昏睡着被火烧死，但他们又不喜欢请个女佣在家，只好让我不在家安全点。我不能说我没个好媳妇啊，你看，她怕我冷，还把儿子的毛衣找出来给我穿。”
“是啊，我们的孩子孙子都需要上班，我们拿了零用钱就来这里上班。 哈哈！”姓吴的说。
“这哪算上班？”刘再厚摇头说。
刘再厚很想回家，他看看手表，才下午3点一刻。今天他感觉自己在上班似的，时间未到，他不能回家——他不能下班。
刘再厚低头吃他的美味草莓蛋糕，想起老伴，一颗泪珠从眼角滑了出来。
要乐观地活下去……
老伴最后说的一句话，又一次在刘再厚的耳边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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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每个人都有他必须面对的困境，而珍惜眼前所拥有的资源，在有局限性的现实中发挥自己剩余的光和热，找到生命的意义，才能乐观地活下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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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讲：辅友会辅导员张心怡
时间：2010年8月8日下午2点半~4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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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名电话：98310706
电邮：fidcounselling@gmail.com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