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梅陪伴了我以及好多朋友一段好长的时间。
陪伴,在于等待着一个奇迹。
她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。看着学生的种种问题,她会提醒我,学生会看到你的努力,不要急着看到成绩。那就够了。
在我们的小小音乐团体中,放手让小梅带活动,我从不插手过问。有时候,她甚至不让我旁听。然后,学生和她就彼此守着这一个秘密。
然后,一个个演出过去了,一个个孩子长大了,一批批孩子换班换角色了。
小梅与我其实很少见面,一年两三次。但是每次撞上了,天南地北,总聊上好几个钟头。这几年多亏有了SMS,彼此的联系稍微密了。但是,也永远是蜻蜓点水般,淡淡的,又是充满信息量与善意祝福的。
我们之间有着很大信任,于是就拥有了很大的包容与空间。这包容与空间于是成就了许多事情。
有一次,家里被大耳窿泼漆骚扰。她从台湾看病回来,带了手信,太阳饼。她经过,知道我上课,丢下就走,然而,也让她看到我门口套上了塑胶。她没多说。SMS却写了:不简单!
是的,活着,就得面对各种挑战。她敏感,她看到,她欣赏。但是不多言,言语不过露。
轮到她要接受挑战了。
周围的朋友应该怎么做,才适合?
机缘巧合,这几年我的身边接二连三出现了好多癌症病患。有些战胜病魔,有些束手无策。不管成败,这些经验肯定丰富了我的知识。分享经验,似乎是我比较可以付出的。其实也不是什么仙丹灵药,不就是鸡毛蒜皮的事。比如:病人得注意排便,避免病毒累积,攻入脑神经。比如,怎么炼气功却避开幻觉...。
推介经验的时候,避免“唯我独尊”,“咄咄逼人”。但是,也不应该让病人“眼花缭乱,无从下手。”
我想这就是一次测验,一次考试。重点是,眼中要看到“人”。具体情况具体分析。不要一概而论。尊重当事人的选择...。
这不是我的个人总结。这其实都是小梅平时的话。
大家的努力,其实犹如佛教说的“回向”。小梅平日结下的善缘,现在就不断有着回收。
这几天,我陪她走完人间的最后一段路程。
星期二上午9点,接到电话,说是小梅想见见我。9点40分抵达医院。在走廊等候着。10点见到了小梅。她的先生帮她润湿着嘴唇。
之后,我走到她的左侧。轻轻地唤了一声。我说:“小梅,好好休息!”左撇子的她转向左,目光对准我:“哦!XX。”她唤了的名字。
我把位置让给了之后跟上来的两位朋友。
我离开了,下楼拿润唇药膏。之后,听说小梅的眼睛就不再睁开了。晚上10点17分,小梅停止了呼吸。
29日晚上,参加了追思仪式。
看出大家花了心思,把小梅的笔迹打印出来,送给到场的亲友。
追思中,孩子说了话。
宗辉问:“小时候,因为妈妈不爽约的陪伴,自己才有了安全感。可是,今晚妈妈会回来陪我吗?”
我似乎听到小梅说:“你长大了,我知道你不再怕黑了。”
5年前的宗盈怕事,做起事来,缩手缩脚,顾虑太多,可是今天心与肝的故事,宗盈说得多感人肺腑,多美,多有艺术气质。小梅听了,也一定很快慰。
我很高兴,时间没有停滞。每个人都在成长,事情都在发展。谁,都没有白活。
今天,出殡仪式,简单亲切。
先生荣治的感言,得体,让人心动。
听了荣治的话,我想起小梅同我说过,自己就是被一个不善言语,但是却绝对真诚的心感动,才愿意离乡背井的。
荣治,你今天的送别致辞,再次让小梅确认了自己当年的正确选择,不留遗憾。
这是一次让我听到最多哭声的白事。
医院作别时哭,追思时哭,连仪式结束后走下楼,朋友还是不舍,头抱着头哭。
可是,我没哭。
我知道,作为一旁协调工作的行政义工,我没有这一个权力。
我听小梅说话,都是轻声细气的,但是在温柔的声音中焕发着理性的智慧,慎密的思维。
水,看似柔弱,却是最有力量。
我忽然感觉到,小梅其实没有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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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嘉一,非一般的音乐教育和文学创作人,小梅老师多年挚友,感谢他允诺追思文在狮城华语辅导网页和大家分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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