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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7月29日星期二

不平凡的女性

日前看到以下这篇台湾作家乐茞軍自传性的专访,很受感动。她自执笔薇薇夫人专栏以来,将近40年的期间深深影响了台湾女性,她以妻子、母亲、祖母的身份,诠释当中的喜怒哀乐和个人的见解,并给予妇女们中肯的建议,帮助了许多人平安度过自己的困顿,而当她遭遇丧子、丧夫之痛时,又是一番示范;到了现在,退休后怡然自得、丰富多彩的乐龄生活,也值得借镜,谨和大家分享这位女性不平凡的一生:

情感與人生 樂在退休的薇薇夫人
(2008/7/26 作者:林書妃 )

薇薇夫人長久以來,在探討女性議題上具有深遠的影響力;她身兼妻子、母親、作家、電視節目主持人,一肩扛起多重角色的新女性典範。六十五歲卸任國語日報董事長之後,生活更是多采,旅行、攝影、繪畫無入而不自得,開畫展、出新書,樂在退休的「美麗新世界」。

寫了30多年專欄的薇薇夫人,少女時代的夢想是背著畫架遊走天涯,沒有想到多年來一直以優美散文伴隨讀者的她,會在退休後圓夢。習畫迄今整整10年,2006年底才剛開過畫展、出版新書的她,儼然成為「退休達人」。

從小被當男生養 男生會的她都行

本名樂茞軍的薇薇夫人,年輕時跨足報紙、電視、廣播等媒體,因為對人普遍的關懷而更顯出眾,她為「聯合報」專欄執筆26年,對於情感、家庭問題等的獨到見解,出版過《輕鬆自在做女人》、《一個女人的成長》、《生活裡的詩情畫意》等,使她成為台灣最有影響力的女性作家之一。薇薇夫人擅長說女人的故事,描寫女人的愛與恨、女人的煩惱、女人的無助,她也把自己的生活智慧毫不藏私地貢獻出來,建議女人「如此這般」。她最常鼓勵女人的一句話,就是:「別輕易停下腳步、別關上通往世界的門,走出屬於自己的人生。」外人對她建立的,兼具美麗、美德與知性的「幸福女性」形象都欣羨不已。

1932年出生在安徽的薇薇夫人,家裡人口簡單,只有爸媽及妹妹、亦即著名的文學評論家樂蘅軍。媽媽一直想有個兒子,因此小時候把她當男生養,給她理個平頭;進了小學,女生都不要跟她坐,她也只愛跟男生玩,爬牆、上樹、打架,男生會的她都會。

薇薇夫人回憶當年的情景說,母親過世得早,她在觀念上受父親影響很深。父親畢業於杭州藝專,因為戰亂沒有畫過一張畫,可是人很前衛,帶她和妹妹散步時,講的都是「太陽黑子」,完全不在生活小事上打轉。

那個年代,高中女生要用布把胸部纏起來,父親不以為然,竟跑到學校跟校長說,要讓女孩子胸部自然發育才好啊,為什麼要纏起來?這件事轟動全校,把她和妹妹羞死了。薇薇夫人笑著回憶當年情景說:「我的個性可能像父親吧!海闊天空,無拘無束。」

離鄉背景磨出獨立個性

然而,命運無常,總在人毫無防備時轉了彎。1949年,國共內戰,大陸兵荒馬亂,實在無法繼續讀書,正巧孫立人將軍籌組的「女青年大隊」要來台受訓,她跟妹妹認為有機會來台灣玩玩也不錯,而且幾個月就可以回家,於是瞞著父親通過考試來到台灣。沒有想到不久大陸失陷,有家歸不得,學員得知消息後在課堂上抱頭痛哭,從此必須以異鄉為家。花樣年華、離鄉背景的日子,磨練出她獨立自主的個性。

也許是受到父親的薰陶,薇薇夫人一直很喜歡讀書,圖也畫得不錯,可是當時隊上幾乎沒有其他讀物可讀。女青年隊受訓的地方在屏東阿猴寮,非常偏僻,那個年代也沒有書店可以買書,學員從家裡帶來的書互相傳閱,簡直都翻爛了,連軍方所編的文宣刊物「精忠報」,大家也搶來搶去爭著看。因為休閒活動不多,部隊安排壁報比賽,分成3組,會寫會畫的薇薇夫人自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,她們這隊經常獨佔鰲頭。

受訓結束後,薇薇夫人被救國團徵選為軍訓教官,但是,她對管理學生並沒有興趣,還通常站在學生這邊幫腔,甚至還帶著女學生向訓導主任抗議,說女孩子沒必要上軍訓課,簡直浪費時間,學校老師都拿異樣眼光打量她,認為她真會做怪。這個軍訓教官讓她當得痛苦又不自在,因此在認識她的先生周徵教授後,就決定結婚不幹了。

素昧平生編輯人改變人生

婚後,停了好幾年都沒有工作,有天在報上看到台大醫院需要一位美工人員,於是她毛遂自薦去找高天成院長,把自己的作品拿給對方看,院長非常滿意當場就錄用她。在台大工作了10年,為了賺點外快,她不時寫稿投到各報,但是經常被退稿。有次她寫了篇「小家庭的喜劇」,投到聯合報,想不到竟被錄用了,從此她固定每周寫一篇,從不間斷。

寫了10個月後,報社主編史習權打電話給她,問她願不願意在新開的「家庭版」上寫專欄?當時她也不知道什麼是「專欄」,「專欄」到底要怎麼寫?就懵懵懂懂答應下來。專欄的名字也是主編取的,就叫「薇薇夫人」。這位素昧生平的編輯人,開啟了她的專欄作家生涯,也改變了她的人生。

薇薇夫人形容當時寫稿的情形:她一面帶著3個孩子,一面在狹窄的空間寫專欄,通常是搬個小板凳坐在床邊寫。孩子們會不時來搶她的筆,她又搶回來繼續寫,絲毫不受影響。多年下來,無論生活如何忙碌,工作壓力有多大,她都能如期交稿,絕不拖稿。

「薇薇夫人」專欄贏得廣大的回響,每天都會接到大批讀者的來函,向她請教問題,為她打開知名度。日後作家兼媒體人鄭淑敏在華視開闢《今天》節目,邀請她為大家談文論藝,這是35歲以上台灣人的共同記憶,她因此與奚淞、樊曼儂、林懷民、吳靜吉、蔣勳、馬以工、黃永洪等藝文界名家相交30年。很多人也記得她扮演人際導師,為家庭解開婆媳、夫妻、親子間的疑惑。


喪子之痛昏睡度日

薇薇夫人坦承,她從來沒有想到「薇薇夫人」這4個字會如影隨形,跟著她走到今天;很多人不知道她的本名,甚至不會唸她的名字。

這些經歷即便是挑戰,也能換來正面的成果。真正讓薇薇夫人感受椎心之痛的,是大兒子周凱的英年早逝。

21年前,從事劇場燈光設計的周凱,為「當代傳奇」創團大戲《慾望城國》的演出,爬上24呎高的滑動鋼架調燈時,因為通宵趕工、體力不支,不慎摔落地面,腦部受到嚴重挫傷,在加護病房18天後離世,當天也是他26歲的生日。

個性樂觀開朗的薇薇夫人,在遭逢此巨變時,整個人突然變了,她從不在讀者面前談論此事,更別說在人前掉眼淚,即使經常閱讀她文章的人,也很難從她的專欄裡嗅出她的喪子之痛!但是,毫無疑問,這是她一生中最痛苦也最難熬的日子,她陷入深深的憂鬱,經常不知所措,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覺,從早睡到晚,不願睜開眼睛,感覺上彷彿做了一個很深很長的夢,她甚至沒有守在醫院送兒子最後一程、也沒有出席兒子的喪禮。事隔多年,薇薇夫人才透露,那段時間她靠著昏睡逃避現實,希望夢醒時,一切都恢復原狀。

當時除了喪子之痛,她還必須面對一些殘酷的事;有人說她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,只顧衝刺自己的事業,所以兒子才會出意外;還有人說要將此事寫成一部曲折小說,一定很叫座。她的朋友得知此事都很氣憤,還建議她提出控告,薇薇夫人回答:「喔,他們寫的是我嗎?」

閱讀中認同生與死的必然性

經過此事,薇薇夫人開始思考人性是什麼?為什麼有人能這麼殘忍地對待別人的傷痛?她不否認,愛子遽逝時,她一度想自殺,覺得人生似乎走到盡頭,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,「但是,我還有兩個孩子,還有家人,我走了,他們怎麼辦?」她如此自問:「所以,我只好選擇繼續活著,就這麼活著,但活著能每天哭哭啼啼嗎?自然不好,所以,只能獨自開車出去,繞著山路猛轉,邊轉邊哭喊,把心中的痛苦宣洩出來。回家前再強迫自己把眼淚抹乾,強顏歡笑。」

話雖如此,薇薇夫人只要稍微靜下來,愛子的身影就在腦海打轉;她也不時夢見愛子,特別是在國外旅行的時候;因為周凱180公分的壯碩身材、配上滿臉胳腮鬍,正像是帥氣的外國大男孩。她有個奇異直覺,愛兒「可能」住在國外一個不知名的地方。

有一次,她在美國洛杉磯機場候機時,突然看見一個長相與周凱神似的人,她顧不得隨身攜帶的行李,立刻站起來緊跟在對方身後;對方走得快,她也跟得緊。走著走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狂瀉下來,她在心裡叫著:「周凱,如果真是你,你就回過頭來讓媽看看!不要走得那麼快!媽媽追不上你!」結果對方大步邁進海關,始終沒有回過頭來。薇薇夫人找了一個角落,靠在冷牆上,忍不住痛哭失聲。

還有一次,她從國外返台,因為旅途勞累,一上飛機就進入夢鄉。航程中遇到強烈亂流,機身劇烈搖晃,行李廂的行李都被彈了出來,旅客嚇得哭叫不已,場面混亂。薇薇夫人被哭叫聲驚醒,睜開眼正好看見機艙銀幕上,一個與周凱酷似的人站在她前面。她以為那是愛子,不顧一切地對著銀幕哭喊;「周凱,你來接媽媽了嗎?媽媽在這!媽媽在這!你看到沒有?帶媽媽一起走!」


薇薇夫人回憶當時情景說:「真的,我一點都不害怕,想到睽違3年的兒子來接我了,竟有一種莫名的喜悅。」

愛子過世了好長一段時間,薇薇夫人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。在檢視過往這段歲月,她坦承,喪子之痛並未消失,只是沉澱下來。那幾年,薇薇夫人從閱讀中逐漸體會到,生和死的必然性是每個人都要認同的,「有人說白髮人送黑髮人,是兒子不孝。但我卻覺得,兒子犧牲自己,讓做母親的學會不畏懼死亡,這是大孝。」

對未來日子要提早規畫

由於這種體認,薇薇夫人在日後的創作裡,經常會觸及「勇敢面對生死別離的悲傷」這個議題。就以她自職場退休前出版的有聲書《熱愛生命》為例,就談了不少「如何面對無法承受的悲慟」。

20年前愛子遽逝這件事,對薇薇夫人是無價的,她體認到,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其實跟長短沒有太大關係,兒子雖然只活了26歲,但做了很多他喜歡的事,他的人生很精采。「從這個角度看,我的悲哀會好一點。」

4年前,與薇薇夫人相守大半生的老伴周徵教授在山東老家病逝,一雙兒女又定居大陸和美國,她不願獨守舊屋,睹物思人,一狠心把住了30年的新店花園新城房子賣了,遠到台北的另一頭─淡水─去找尋新生的力量。

為了揮別過去,她搬家時還把大部分的家具都送人,新家除了餐桌及幾把椅子外,最顯眼的就是客廳中央擺著一個畫架,牆壁四周陳列著她的作品,她每天無事,就坐在畫架前,一心一意地塗抹。在毫無牽絆的生活中,薇薇夫人找到一種舒適的節奏。這是她退休10年,慢慢琢磨出的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。

她認為,職業婦女退休後固然可以海闊天空,家庭主婦也不應放棄這個營造人生第二春的機會。


寫了幾十年專欄,薇薇夫人接觸到太多不快樂的家庭主婦,她們沒有職稱、沒有薪水、沒有同事、沒有升遷、當然也沒有退休及退休金。她們把青春奉獻給了家庭和子女,但等子女長大,溫暖家庭成為淒冷空巢,只有兩老相守;萬一「老來伴」又和自己個性不合,難免鬱悶絕望。「所以女人必須為自己擬一套不必離家的退休生活;尤其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長,對未來的日子更要及早規劃。

退休人生尚未落幕只是轉換舞台

薇薇夫人表示,性格決定命運,也決定一個人的生活。退休生活也是一樣,性格開朗、或是平時就有好奇心,喜歡學習的人,退休只是換了另一個舞台,不管年紀多大,一樣可以活得精彩熱鬧。怕的是個性本來就閉鎖的人,退休等於剝奪了他/她和外界聯繫的最重要管道,也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和重心。不少人退休後悶坐家中,不久後就各種病痛上身,甚至懨懨去世,徒然浪費了人生最璀璨的黃昏時光。

從職場退休是正常現象,但從生活和生命中退縮卻是不正常的,」她以自己中年喪子、老年喪偶為例,歷盡人生風雨,反倒對眼前的自在、寧靜與透徹份外珍惜、也深深感恩。

生命的舞者


退休是轉換了舞台和舞碼
但這舞還在跳著
退休後可能是一場沒有觀眾的獨舞
沒有他人的掌聲肯定
但卻是自由的無固定格式的 
隨性的所以享受這獨舞吧
盡力舞出生命最佳的姿態
直到舞不動的那一刻

薇薇夫人非常喜歡這首朋友寫的詩。她提醒那些已經或是正準備步出職場的退休族,人生尚未落幕,只是轉換舞台,請繼續欣喜地起舞吧。讓最後的精彩舞影,為人生劃下完美無憾的句點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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